以前寫的小說的一部分,似乎可以拿來當獨立劇情,於是就放上來了。
希望我的表達方式還可以讓大家理解,請多多給予意見,感激<(_ _)>
序
諸神曆733年,忒洛城淪陷前夕。
原本安靜祥和的城都如今被黑煙與紅火所取代;平時熱鬧活潑的情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婦孺的慘叫聲以及犯罪者的狂笑。
殺手和強盜在這裡找到他們所謂的樂園,盡情的用手中的刀、斧等銳器分解眼前所看到的任何人,讓那些人身上的鮮血恣意地噴濺在自己身上。
城內四處,爆炸聲間歇響起,隨處可見人們互相搶奪項鍊、首飾等在這時顯得無用且累贅的財物,然後下一秒就被躲在暗處的第三者給殺害,手上的珠寶被第三人所掠奪。
城牆之外是一波又一波、披著黑色斗篷的吸血鬼小隊四處搜查身上鎧甲印有克里芬家族符文的生還者,然後予以戮殺。漆黑的平原上偶爾傳來非人的哀號聲──如果有『人』看得見這裡的景象,他很有可能會被從城牆延伸出去,一望無際的屍塊覆蓋於吸飽鮮血的土地給嚇得失去理智。
被焦臭味與鐵銹味所包圍的克里芬宅邸早已成為一座空屋,隨處可見吸血鬼與投靠吸血鬼的人類四處搜查生還者,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充斥在空氣四周,粗暴地掠奪空氣中的氧氣。
一、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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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不想殺了你。」
「但你必須殺了我,這是你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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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街上,有一個身披紅白相間的破披風的男子在街上悠哉地走著,筆直地往位於城中央、燃燒中的宅邸走去。他蒼白的頭髮因火光的照耀而略顯淡紅色,打著赤膊的上身綁著一條用來繫住匕首的粗皮帶;黑色的繃帶纏滿了雙臂,一直延伸到手腕,兩隻黝黑的手上紋滿了因為時間而隱淡的無數疤痕。
白髮男子就這樣一直走著,四周的強盜卻沒有一人來到他身旁對他不利,因為男子周遭的氣氛實在太過凝重,讓人不敢親近。
不多久,白髮男子便到了克里芬家族的大門門口,此時這裡儼然已成為一片火場:人類的煉獄,吸血鬼的天堂。
他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集中精神,似乎在回想某件事情;然後他突然深吸一口氣,大步衝進火場,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火場中,白髮男子以驚人的腳力穿過建築物,因肌肉繃緊而產生的肌線清晰可見;每一個動作都不拖泥帶水,同樣的地方不會再走過第二遍,就像是他心中有個立體地圖般,告訴他正確的目的地及最簡潔的路徑走法。
過不了多久,白髮男子就到了ㄧ扇裝飾華麗的彫刻被無數砍痕所毀的門門口;男子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知道他找到自己所尋找的地方。未多加遲疑,他就以披風包住手,握住灼燙的門把進入房間。
展現在他面前的是過於開闊的大廳堂,一階又一階的階梯由近而遠、由低而高地排列,這地方太過空曠,令人難以解釋在門的另一端是相對狹小的屋子。
男子迅速而確實地將門關妥,將一切的吵雜隔絕在外。
然後他轉過身來,全身一震,雙眼睜得老大,才要準備說出口的話語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無以數計的吸血鬼大軍呈半圓弧狀、整齊劃一地圍繞在白髮男子面前,每之吸血鬼的手中所抓的飛針全都指向他的胸口!
這不是他所預想到的畫面!
不久,白髮男子面前的吸血鬼群慢慢地開出了一條路,在那條路的盡頭有一名少年坐在台階上,一手支頜,笑容可掬地看著他。過了一陣短暫的沉默,少年站起,拍了拍身上的黑色大衣以去掉灰塵,然後朗聲對白髮男子說道:「我等你很久了……我還以為你不肯來了呢,老友!」
白髮男子聽到了最後兩個字,不屑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別那樣叫我,那只會讓我更想宰了你……」
那少年笑得更開懷了。
「哦,想宰了我?好好看看你現在的處境吧!這個──」少年右手舉起,由左向右平平地一揮,在少年底下的吸血鬼大軍騷動了起來。「可是我誠摯地為你所準備的見面禮呢!」
「哼。」他冷笑了一聲作為答覆,然後頓了一下,嘲笑回去。
「看來你跟那些蝙蝠混了太久,不只講話變得虛偽,連沒有用的語助詞都和你存在的無用程度一起提昇了。」
聽到白髮男子不間斷的嘲諷,少年嘴角輕輕一撇,開始玩弄起自己的手套,淡淡的說道:「隔了那麼久,你一點都沒變呀,我還以為時間會改變所有事物呢……」少年嘆了口氣,以稍帶婉惜的口氣說道。
嘴角向下彎成一個不祥的弧度,他太清楚眼前這名少年的行為模式,大略推測他接下來會怎麼做。不過他來這裡的目的並不是這個……他雖然猜到少年會來,不過伴隨著那麼多的吸血鬼就不是他所預想得到的了……
白髮男子雙眼直瞪著少年,直像要在少年身上開兩個洞似的。同時,男子以眼角餘光分析了一下周遭的情況。
最近的雜碎在三十尺外;上頭是十五尺的左右的平板,應該足夠;如果再考慮其他因素,像……
男子一下子就擬定了大略的計策,剩下的就是瞬間反應了。他嘴角輕輕一揚,旋即又繃緊肌肉,精神集中。
「對,你墮落的跟那些見不得光的夜行動物一樣,而我──」
「『給我足夠的時間,我就可以贏。』你剛剛是這麼想的吧,吾友?」少年攤了攤手,開朗地說。
白髮男子微微瞇起眼睛,不做任何回應,身體微微下蹲。
少年見男子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說道:「放心,我並沒有讀心,跟你在一起那麼久,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唉,太久沒回去,我都不知道你們變得如何了,不過如果以你作為評論標準的話,那我看你們狼──」
「不准你說出那個詞,叛徒!」白髮男子雙眼爆瞠,對少年吼道,說著往前踏了一步,右手伸到左腰側,俐落地將繫在上身,用來固定匕首的粗皮帶拆了下來。
少年聽到男子的話,臉色一沉,舉起手打了個響指。
「啪!」
聲音在空間中擴散開來;同一刻,無數飛針從無數吸血鬼手中甩射出去,朝男子的四面八方襲來!
白髮男子迅速揮動著粗皮帶擋下飛針;頓時,男子腳邊的地上堆著一堆黑色的飛針,毒液集中後順著針與針之間的空隙流下,在飛針堆旁流了一片。
「我就知道你不把飛針當一回事,沃夫……」
那少年嘴角勾起了不祥的笑容,淺淺笑了一笑,眼看著白髮男子縱身一躍跳上牆壁,然後朝天花板用力一瞪。
「亞維,我就是等你這一刻!」白髮男子怒吼,面孔扭曲。他從手中粗皮帶中拔出唯一的兩柄短刀,然後以右手抓住兩刀刀柄,用力一握!
白光隨著無數血色火刃以刀子為球心炸裂開來!
大球迅速向四周延伸他的半徑,所有碰到這顆球的吸血鬼,包括在地上施咒和躍上空中追擊沃夫的皆隨著淒厲的慘叫聲而消失,只剩下飄落在地上的破碎衣物。
名為亞維的少年以雙手遮光,沒有衣物保護的手腕和臉部出現輕微灼傷的跡象。
沃夫掄起斧面足足有成人胸膛般大的雙刃戰斧,從天花板上直直朝亞維落下,強大的風壓籠罩住亞維,使其動彈不得。
下一瞬間,利斧斧緣碰到了亞維的亞維的左肩。
轟匡匡匡匡!
石板地以斧頭為中央朝外輻散碎裂,石粉激飛,煙霧瀰漫一片。
「呼,真險。」亞維半站在約十步距離外處,身體左半邊血肉模糊。「還好我有帶備用品來……」
亞維手探進右側口袋,拿出一個小瓶子,用嘴巴咬掉附在其上的軟木塞後,仰頭灌了下去。頃刻間,他身體左側的大傷口冒出一小陣白煙,迅速增生出新組織。過不多久,亞維稍稍活動了一下新生的左手臂。
煙霧消散,沃夫雙手持斧站在碎裂石版的中心瞪著亞維。「精製過的人血,是吧?」他問道。
「沒錯。」亞維笑著點頭。「只有『王』才有的喔。換句話說,這東西只有我才能用。」
「王?你?」沃夫獰笑,擺了擺手中的斧頭。「想不到你也會是王阿?一個當年只敢在陰溝裡暗捅別人一刀的傢伙也能當王?啊,我忘了,你們這裡都是這種雜碎啊!」
「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亞維輕聲相稽,以只有兩人聽到的音量說道。「一個混著人血的狼人憑什麼成為他們的首領?啊啊,我們好久沒吵架了呢!真是令人懷念……」
亞維話說到一半就收住不說,雙腳一點,閃開了沃夫的攻擊。
「很抱歉,我一點都不懷念!」沃夫粗聲道,連續朝著亞維以斧揮砍,但每次都被亞維以數公分的些微差距躲開。
我必須速戰速決,預先扣掉組合損耗的力量,在一般型態下只能再支持三分鐘,再來就必須得……
沃夫一邊攻擊一邊暗忖,手中巨斧卻使得更加快速了。
亞維一邊閃躲,一邊回話。「是嗎?我到希望我們可以在事情結束後,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呢……我想起來了!」
亞維突然高興地大叫,就像小孩子在玩捉迷藏時,鬼抓到人時說「我找到你了!」的興奮神情。沃夫心中一震,速度因分神而造成一瞬間的遲緩。
亞維的笑容突然變得寒冷,眼睛也瞇成兩條詭異的弧線。
「我沒記錯的話,你只剩下兩分鐘不到了吧?接下來你就不得不獸化了吧?」
「不准你把聖形化說成那樣,你這個苟延殘喘的老不死!」沃夫吼道,將戰斧高舉過頭,以萬鈞之勢朝亞維平壓而下!
同樣招式,卻是擋無可擋,退無可退!
轟轟轟轟轟隆隆隆隆隆!
石造地板承受不住如此的瞬間衝量而呻吟著,然後應聲崩裂。
大量的血液噴濺在沃夫赤裸而正喘息著的胸膛上,然後隨著肉塊沿起伏的肌線慢慢滑落在地。
「原來你們所謂的王,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
沃夫以斧頭撐住身子,大口喘著氣;在斧頭立足點之下,則是亞維破碎的身體。
「安息吧……」白髮男子低下頭瞪著地板低喃,然後仰天大叫。
「吼──」
悽慘的嚎叫聲在闊大的空間中來回激盪,鬼哭神號。那聲音雖由人所發出,然而夾帶的渾重喉音卻極為罕聞。
嚎叫漸漸止息,沃夫拔起斧頭。斧緣逐漸縮短,而斧柄也漸漸地裂成兩半,最後變型為兩把匕首。沃夫將匕首插回身上皮帶,正欲轉身離開時──
「沃夫,你犯了一個錯誤,而這個錯誤會將你領向死亡之途。」亞維的聲音在沃夫身後響起,同時一根利刃刺進他的脊椎下半部。
糟糕,沃夫心想。當他正要轉過身來時,雙腿一陣酥麻,使他無力的跌坐在地。
「第一,你保留實力,這點讓我非常不高興,你知道我的自尊心不會容許敵人放水。我不允許這種歧視。」
亞維緩緩上前,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
「第二,你拿斧頭壓我就算了,就算你砍爛我的上半身我也沒辦法有怨言,然而是不是你再原始生活過太久,腦筋變得太過簡單,連我好心告訴你我把人血放在哪你都刻意忽視,連那個地方都一起壓碎?你以為我只有帶一瓶備用品嗎?」
亞維手伸進先前裝血瓶的口袋,掏出一堆玻璃碎片,朝沃夫一擲;頃刻間,沃夫身上各處多了幾道傷口。
聽別人以一種相當輕鬆愜意的語氣談論自己的身體被壓爛是一件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尤其是那個人身上還帶有幾秒前才從自己噴出來的血液時。
「不過我自己的確也把機會用完了。如果這在你的計畫之一的話,那我不得不說你這步棋走得相當成功。」
亞維緩步走到沃夫的面前,然後半跪而下,與沃夫同高。「不過很抱歉,一開始你一個人前來就是個非常魯莽且不智的主意;孤軍身闖敵方大軍深處這招,可是犯了下棋的大忌阿。」
沃夫手腕才輕輕一動,正想要將匕首取出時,兩根長針一先一後刺進了他雙胛胛骨。
「你說得對,的確是我太過自信了……」沃夫低聲道,似乎另外又說了些「殺了我」之類的胡言亂語。
「那怎麼行呢?你殺了我這麼多部下,現在還要我輕輕鬆鬆給你一刀?你也太不了解我們了吧?更何況──」亞維頓了一頓。「如果你死了,你這次來這裡的目的不就失敗了嗎?」亞維注意到這點,冷笑,舉起手用手指再度打了個響板。
七隻吸血鬼從吸血鬼屍堆中慢慢爬起,再沃夫與亞維週遭圍繞出一個巨大的圓。
「怎麼可能……」沃夫睜大眼睛。
「第三……你太過自信了,你該不會真的認為我們族類都那麼不堪一擊吧?強大的再生能力可是我之所以棄暗投明的原因呢!」亞維神經質地笑著,然後轉過身去對著一明吸血鬼吩咐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里特。」
「是,王上。」那名吸血鬼微微躬身,簡短的回應道,沒有任何一絲的拖泥帶水。
七名吸血鬼目送著亞維走向廳堂深處,不一會就消失在黑暗中,然後轉過身來,對沃夫露出慈祥的笑容。「好了,我們該怎麼處理你呢?」
沃夫低著頭,沒有反應。
一名吸血鬼尖笑。「這傢伙該不會嚇呆了吧?僵硬的肌肉吃起來可不怎麼可口啊!哈哈哈!」
沃夫仍舊依動也不動。
里特向前踏了一步,攤手道:「好久沒有吃全人了,整天吃那些酸酸的碎塊吃得我都快膩到吐了。」這句話引起其他吸血鬼的訕笑。里特看沃夫還是沒有反應,疑惑的去抓他手臂上的繃帶,試圖讓他移動。
一陣煙及尖叫聲分別從里特的指尖及口中發出。
「啊──!」
沃夫冷笑。應該差不多了,他心想。
雖然三根針上都有滲毒,不過沃夫的體質對毒本身就有醫定程度的抵抗力,所以過一小段時間就擁有行動能力。只要不是傷在重要部位的話……
沃夫聽到叫聲,終於有了反應;他抬起頭來,殺氣騰騰。「不要碰,否則後果自取。」
里特大怒,用一種沃夫聽不懂的語言對其他吸血鬼下令,然後作勢一揮,七隻吸血鬼從不同方向同時向沃夫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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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深處,亞維面帶一抹微笑站在一面牆前。
「哼,這些傢伙還是如此善於躲躲藏藏,不過這點程度還不算什麼。」
亞維手臂一揮,少量的血濺到牆上,然後滲入了牆上的機關縫隙中,發出淡紅色的微光。亞維瞇起了眼,嘴角一撇。
「真是糟糕……要是這招可以在打開機關就更方便了,看來有空得來改良改良。」亞維搔搔頭。雖然他這樣說,這道機關還是三兩下就被他給解開了。少年翻轉最後一塊厚板,順勢一推,一個可容下一名成人進出的的洞口出現在他面前。
「真是令人懷念的地方啊……」亞維笑著說了一些不知所云的話後,便跳進了洞中。
他直直地往下落,原來這個洞口只是一個幌子,進去的人要是沒有事先準備幾乎都會被踩空一步,內臟翻騰的不舒服感給壟罩。
不過,這一切都在亞維的算計之中。
他最後落在既厚且高的草堆上,發出「噗──」的聲音同時,亞維聽到一人倒抽一口氣,然後是一名女子的聲音顫抖著說道:「……沃夫?……是、是你嗎?……」
果然一切都在計畫之中,亞維心想。少年緩慢而不失優雅地在草堆在撐起身子,雙手把頭上及身上布袍的雜草給撥掉,一面彬彬有禮地說:「請問是克里芬公爵夫人嗎?」一面打量眼前穿著素裝,懷裡抱著一名嬰孩的女子。
女子一看不是沃夫,眼神立刻充滿了不信任,並做好隨時都會遇到戰鬥的準備。「沃夫呢?他在哪裡?還有,你為什麼來得了這裏?」
女子退後了半步,雙眼警戒地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上下打量。
「不就是把板子轉一轉再推一推嗎?先別提這個了,我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辦,有關繼承人選的事。剛剛沃夫拖了我一段時間,不過我想他等一下應該就會來了吧。其實我也想趕快回去呀,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處理呢。」亞維聳聳肩,並不正面回答女子的問題。
幾乎在說完話的同時,亞維的眼白逐漸和中央黑色瞳孔的部分互相渲染,黑白調換,成為詭異的「黑眼白瞳」;雙手一顫,十指變長、變細,而指甲也越來越尖利。少年右手一閃,左臂上出現了四道自己所抓,長而深的傷口;暗紅色的血液並沒有受到引力的影響流下,反而飄浮在半空中,逐漸架構成某種符文──創造世界時的四種創始符文之一,象徵「水」的符號:厄特。
「因此,」少年淡淡地開口,發出了略顯尖銳的嗓音。「我希望妳可以配合我把該做的事給做好,並且乖乖地不要亂動。而且,區區一個凡人是無法抵抗我的力量的……」
快走,快走,快走!那女子在心中命令自己的雙腳有所動作,然而不只是她的腳,連她身上每一條肌肉,每一處關節就像是被人固定住般地動彈不得。
正確來說,她是被眼前少年身材的吸血鬼散發出的氣場固定住。
「妳就別抵抗了吧,沒有用的……」亞維冷笑,細長的手輕輕一擺,左手傷口癒合,而飄浮在空中的符文逐漸崩潰,血液化成一根根的細針飛往嬰兒。
「不!」女子突然恢復了行動能力,大叫,並且以手臂阻擋飛針。
「我不是說過沒有用了嗎?」亞維皺眉,無數暗紅色的細針繞過女子手臂滲進嬰孩稚嫩的皮膚。
正當符文只剩下一半時──
「消失吧,叛徒!」──強大的勁風壓碎符文,撞落在地上成為一攤潑濺四處的血。
亞維抬頭看著上方的虛無,嘴角勾勒出詭異的笑容,看著兩把匕首各自繫綁著一條長長的符文帶呼嘯而下!
四周一片漆黑,僅有少年有夜視的特長,而在一旁的女子聽到早該聽到的聲音,稍稍放下了心,雙腿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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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
「真是麻煩的雜碎。」
沃夫啐了一口,左右兩手都伸去抓另一個手臂上的繃帶頭,然後用力一扯。
無數根狼毛、狼鬃從沃夫各處長出;他的臉向前延伸出狼吻,耳朵向後伸展、變尖,身體的骨架也拓寬變大……
狼人謹慎地站了起來,輕蔑地看著眼前的敵人。
看來會有一場硬仗了……沃夫心想,抬起頭來。
「吼──」
狼人仰天長嘯,再震懾住對手的同一刻拔出身上的兩把匕首,將其加以組合變形!
銳利的斧風擴展開來;下一秒,里特和其他六名吸血鬼驚懼地看著自己身上的無數撕裂傷,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中三名吸血因為再生能力不足以抵禦流血的速度而倒了下來,痛苦地躺在地上抽蓄,然後死亡。
「你死定了,我要為同伴報仇!」其中一名吸血鬼瘋狂地叫道,催動著正自我療傷中的身體張牙舞爪從沃夫後方襲來。
沃夫冷笑,一手揮舞著斧頭抵擋吸血鬼的攻擊,一手好整以暇地將刺在毛皮間的長針拔出。攻擊沃夫的吸血鬼看到他如此瞧不起自己,心中大怒,手中利爪也因理智消退而越加不成章法。
「冷靜點!」里特滿嘴是血的對那名吸血鬼大喊,險些嗆到。身為王的敢死隊隊長,他有絕對的義務與必要冷靜心思,並且下達指令以協助其他敢死隊隊員。
雖然名義上是敢死隊這種似乎是隨隨便便都能參加的東西,不過其性質完全等同於王的貼身侍衛;身為得以保護王的安全,是王的最後防線這種尊貴身份,使得這寥寥七個位子總是被爭先恐後地搶奪著。既然今天能擁有這個身份,不論其智謀及武技,在眾多吸血鬼中自然是出類拔萃……
所以,區區一頭狼人能奈我何?更何況是四對一的壓倒性局勢?里特暗忖。突然間一聲慘叫傳進他的耳朵,將他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快退下!」里特立刻喊道,然後眼前的影像才傳入他眼中。
巨大的戰斧果決地砍進那名吸血鬼的身體中,將他切成兩半;只不過這一次吸血鬼再有沒有機會癒補他的身體,而是冒出大量白煙,只剩破碎的衣料癱在地上。
沃夫手中的戰斧停在原地,斧面上鑿出來的血槽微微泛起銀白色的光芒。
「剩三隻雜碎,想不到這些傢伙都沒人才了。」沃夫「嘿」地一聲冷笑,低聲唸道──那語氣似乎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下一刻,斧柄的主人從左手變成了右手,雙眼左右掃視著面前的三隻吸血鬼。
一道銀光劃過,在里特右方的兩隻吸血鬼尚未反應過來變化成一陣白煙湮滅在空氣中,連使用本能慘叫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里特微微睜大眼睛,他也同樣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他眼前正揮動著巨斧的狼人實力遠遠地超越了他的認知程度,也遠遠地超越了以前慘死在他爪牙下的無數狼人。里特剛剛雖然能看到狼人的動作,不過他的眼力及身體狀況明顯地傳達了一個在清楚也不過的訊息。
就他的程度,就算現在毫髮無傷,也無法閃避這種瞬間加速……
「同伴,你們不會白死的……」里特低聲說。他知道自己正面對抗狼人根本是毫無勝算,不過要閃避狼人的攻擊只能靠距離。里特雙腳一蹬,準備往後跳時,卻發現自己只能無力地往後摔倒。
怎麼可能?我的傷應該好了啊?
一陣光芒照耀在他身上,里特看到他佈滿傷口的下半身並無明顯恢復跡象;留著血的傷口上參差灑著點點因光照而反射出來的銀光。
是銀粉!
「剩一隻。」沃夫自言自語,將手中巨斧分成兩半,變回原本兩把修長的短刀。兩把刀的刀柄各繫著一條長得拖地的繃帶,緩步向里特走來。
這是第一次,里特感受到死亡的恐懼,他幾乎可以聽到同伴們的慘叫聲。
不過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與恐懼交手。
巨大陰影欺近,兩把鍍銀匕首將里特的首級與身體分離,然後一陣亂砍如銀雨般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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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站起身,手中所握著的兩把匕首微微泛出純潔的光芒。
狼人望向三分鐘前亞維前往的方向──那正是他此次行動的目標所在。
一雙狼耳動了兩動,似乎在傾聽著什麼。然而,充斥在四周的只有巨大的寂靜,這裡甚至連一絲微風都沒有,與原先進來時火焰的劈啪聲,或是方才爭鬥時的廝殺及慘叫聲形成巨大對比。狼人銳力的雙眼盯著不遠處的虛無,然後大步跑過去;兩條長繃帶在半空中飄揚著。
過沒多久,沃夫就走到了機關前面;當然中途也穿過了數個岔路。要不是噌經來過這哩,他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在此處迷路,最後為陷阱所弒。
自從離開這裡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一次了啊──沃夫心想。此時凶惡的狼臉上的表情稍稍柔和,與不久前以孤狼之勢潰擊吸血鬼大君時的表情迥然有異──不過狼人陷入回憶的時間僅有一下子。他堅決地搖了搖頭,把心頭的雜念給驅散掉……
現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完成。
保護血脈。
沃夫三兩下就解開了機關;在那同時,下方有叫聲伴隨著微弱紅光傳了上來。狼人心中一驚:剛才再不知不覺中又耗掉了一段寶貴的時間。
「──消失吧,叛徒!」
沃夫大吼,手緊握刀柄,頭下腳上地望下一躍。
下落時,刀尖傳回的震動清楚地告訴了沃夫他砍到了某種東西,不過是什麼東西它就不得而知了……然後狼人在半空中翻了個圈,「砰」第一聲落在草堆上。
沃夫呈半蹲之勢以緩衝下墜的勁道,他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血灘,然後抬起頭,視線與亞維對上。
「慢了一步喔,而且……」亞維瞇起眼睛笑道,然後身影在沃夫面前消失。沃夫頭一偏,正要站起身時,一股涼意滲進了他的背脊。
「你太不小心了。」亞維悠閒地以指尖撫過手中由血所凝結而成的飛針。
沃夫一聽到聲音,立刻向前踩了一步,迅速轉過身來,迅捷地持刀向亞維一刺一斬!
匕首刺透空間,但並未攻擊到目標。亞維身形一閃,順勢遁入身後的黑暗中。
「你怎麼不把武器變形呢?這不是你最拿手的招式之一嗎?哈,哈哈!」亞維陰森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沃夫不加理會,朝前方及後方慢慢畫了一個平滑的弧線,突然轉了個半圈,以匕面擋下飛針。在黑暗中與吸血鬼搏鬥是極為不智的行為,但是她在這裡,妄加變形所產生的破壞,以人類來說是必死無疑……狼人想到這裡,又擋下了三根飛針,另外兩根則僅是稍微刺進狼毛間,對沃夫幾乎沒有造成可能的傷害。
不過將反噬的力量全數吸收的話,就算是我也會重傷吧?那笨蛋就是這樣叮嚀我的,亞維真夠賤,竟然用這種損招……
那笨蛋啊……
「──啊!」
不遠處的女子尖叫了一聲,迫使狼人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只見她渾身發抖,一根黑針扎在他裸露的肩膀上,鮮血直流!
「卑鄙!」沃夫怒嗥,向站在女子身旁的亞維衝了過去。
「呵呵,再不變形的話,那人類就會死喔!」少年衝著沃夫說道,笑吟吟地沒入了黑暗中。
那女子看著兩個非人的形體在面前搏鬥,早已嚇得失去行為能力,對週遭的一切變化也不那麼敏感。她擔心著懷中嬰孩的安危,卻因為什麼也不能做而感到痛苦不已。
直到他看到亞維模糊的身影飄近身旁,甩出一根細針刺進他的身體中,那股存在感強烈的刺痛才將她拉回現實。
輕柔酥麻的感覺在頃刻間傳遍全身,女子雙手一陣無力,眼前一片模糊,嬰孩就這樣從她懷中跌落下來。
而女子只能目睹那嬰孩從自己懷中下落──
沃夫前衝,試圖在嬰孩落地前及時接住──
「哼,這麼沒用。」
亞維冷笑,優雅地揚起被半乾的血漬所覆蓋的手。
空氣中的水蒸氣釋出能量而凝結成水滴;水滴在嬰孩身下聚合而成有效的緩衝物質。它輕穩地被置放在地,除了背部有一點濕外,一點也沒有受傷。
亞維低聲淺笑,雖然在那其中聽不出任何一絲笑意──
──然後少年原先揚起的手迅速向下一劈!
本來癱在地上的水激彈而起,分化成無數的細小冰刃往狼人刺去!
狼人此時正向前急衝,遇到如此激烈的變化一時來不及反應;他雖然即時煞住了衝勁,然而大量冰針仍悉數灑刺在身上。
冰針持續性地將狼人體內的熱量導出體外。不一會,沃夫皮膚表面的長毛就結了一成薄薄的霜,間接牽制住狼人的行動能力。
「再不行動就來不及嘍。」亞維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說道。他及肩的黑色長髮流洩在衣袍上,左手舉起,在空中用力虛抓數下。
沃夫握著短刀的雙手因失溫而劇烈顫抖。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抉擇。
……然後他下了決定──即使他深知他必須位自己的行為付出生命的代價--
狼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然後在自己左臂上畫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溫熱的血液從傷口溢出,他順勢一揮,鮮血甫出傷口便受到離心力而穿過空間撥灑在女子身上。沃夫長吁一口,轉身面對眼前正低笑著,看著自己的少年。
沃夫抖了抖身體,把身上的冰針給甩掉,然後提起刃「鏗」地一聲撞在一起。
奪目光芒從雙匕中爆發出來,充斥了整條長廊,無數光源照亮了每一個黑暗的角落;在這麼強大的光芒照耀之下,任何吸血鬼皆無從遁形。
狼人雙手緊握著巨斧,大口喘息著,血泡從他嘴角冒出,沿著狼毛間隙流下。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席捲而來,大量鮮血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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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不,三分鐘。搞不好連三分鐘都沒有。」他警告。
「三分鐘是吧?夠我用了。」他信心滿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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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向前踏了一步,巨斧不祥地顫動著。
亞維向前踏了一步,左右手一握,雙手各多了一把冰劍。
然後,狼人和吸血鬼的身影在空間中消失。下一瞬間,一大一小的身影交鬥在一起!
「吼──!」狼人大吼,如揮動輕枝般地,以沉重的巨斧朝亞維一次又一次快速的攻擊,不過幾乎都被亞維以冰劍格擋下來。此時亞維將吸血鬼的力量施展開來,在間不容髮之際躲過雙刃戰斧的揮砍,在空隙之間以手中冰劍刺擊。
體內大量且難以癒合的傷口持續削減狼人的體力、速度及攻擊力,但他心中明白:要是此役一輸,先前所努力的一切與行動將通通一筆勾銷,化為烏有。
此刻,沃夫榨乾身上原先所儲存的每一分力氣。巨斧突然加速,亞維在閃躲時出現了難得的死角。
沃夫巨斧橫掃,亞維肋骨斷裂刺穿內臟,一時喘不過氣來。當他正要一個弓步踏上前時,一陣劇烈的喘咳強制將他的行動停止,鐵灰色的狼毫為血所染紅。
亞維呻吟了一陣,身上的傷口微微恢復,然而血泡還是不停地從少年嘴角冒出。他舉起手護著胸腹,冰刃崩解成無數冰針停在空中。
「你終究……還是沒辦法贏我啊!……」亞維喘氣道,舉起的左手軟弱無力地揮下,而冰針卻是凌厲地向沃夫射去!
「是嗎?……不這麼想!」
沃夫抬起頭,狼吻的嘴角竟向後揚起了勝利的笑容!
「哦?」亞維挑起一邊眉毛,以魔法催動著冰針向前飛去。
「你是吸血鬼……而我……」沃夫吃力地揚起戰斧護住門面,向前急衝,無視飛針的存在。
吸血鬼的攻擊模式一像是拉開距離至上,因為一但受了戰傷,即使再生能力強的他們在一時三刻間也不易復原。
「……我可是狼人!」沃夫自傲地大吼,身上插進無數冰針,但是衝擊的速度絲毫未減;不一會,亞維便身陷戰斧的攻擊範圍內!
少年心頭一慌;身體剛才所受到的傷害雖然不足以要了他的命,不過在肋骨斷掉的情況下貿然移動變有可能傷到內臟──最慘的情況下是刺穿心臟。屆時便又是另一種情況了。
原來他的目的是這個!該死!
「吼──!」沃夫嘴一張在猛烈咬合,狠狠地夾住了亞維左鎖骨,「喀拉拉」的連續碎骨聲從亞維身體中傳出!
「啊!──」亞維倒抽一口氣,然後叫了出來!
狼人以衝力將吸血鬼壓倒在地,手中站斧第三度裂成兩把匕首,一左一右刺在亞維身上。綁在匕柄的長符文帶像是有了自我意識般,纏繞住一人一狼的身形,緊緊地將他們綁在一起;繃帶上的符文發出耀眼的白銀色光芒,滲進亞維和沃夫的身體內。
少年虛弱地掙扎著,白色瞳孔無序地顫抖。
過了一會,他放棄抵抗,身體無力地癱在地上,閉上眼睛,露出一抹微笑。
沃夫從頭到尾都死咬著亞維不放,雙眼暴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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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的血脈因為受過瓦堊神的祈附,所以擁有一定程度的抗毒能力。
沃夫的血灑在那女子身上;過不多久,她便回復了行動能力,意識也清晰起來。
她虛弱地站起身;畢竟在中毒之後又解毒,身體有時也不大能承受這樣的劇烈變化的。
她望了望四周,死網般的寧靜籠罩在她身旁,不遠處一個巨大的狼身趴在地上。她心中一驚,因為突然站起而感到一陣暈眩;甫一回復,她便急急忙忙像狼身快步走去。
一頭巨大的狼人將一名孱弱的少年釘在地上,身體弓起,已經沒了氣息的牠雙眼睜得老大,雙顎死咬住那名少年的身體,手中握的匕首也直直插在那人類的雙邊上臂。
一看到匕首,女子耳邊響起狼人之前對他說過的話語……她也同時想到了那名嬰孩,那名吸血鬼和狼人同時想要的──
──區區的,一介人類。
女子轉身,看到那名嬰孩被放在地上逕自哭啼著。
奇怪,為什麼剛剛我竟然沒有聽到哭聲?女子一邊思考一邊走上前,將嬰孩抱起,在懷中輕輕搖了搖。
哭聲漸止,她抱著嬰孩走到狼人面前,蹲下,沉思;突然間,她使勁將狼人的手連短刀一起拔起,輕輕將在狼人背脊上,沒有繃帶纏繞的部位刺了一下。然後她舉起沾有狼血的匕首刀尖朝下,在嬰孩上空畫出象徵瓦堊的符文。
那符文在空中縮小,崩裂成兩半,分別印在嬰孩的雙手手背上,最後消失。
女子長吁了一口氣;匕首的排斥力原本不是她可以操控的,但是她撐過來了。她調勻呼吸的節奏,將狼人身上的刀鞘拔起。「唰」地一聲還刀入鞘。
排斥感減弱到她可以忍受的程度。她將短刀塞入襁褓中,抱著嬰孩走出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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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走了多久──地下長廊走起來像沒有盡頭似的。剛剛爆散出來的光芒並沒有因為狼人的隕歿而消失,依然穩定地在長道的各個角落釋放光與熱。長道沒有任何的岔路,除了彎道特別多和長度驚人之外,並沒有特別之處。標準的逃難專用通道。
出了洞口,女子發現自己忒洛城郊的一處小山丘,從這裡可以遠遠地看到克里芬大邸在火燄中的剪影,被吞噬的家,女子心想。
灰撲撲的天空此時被一條條藍灰色的彩條所劃過;寒風颳過山丘,把女子的長髮吹得一團亂。
「夫人……」
一到聲音從女子的後方傳來。那女子嚇了一跳,警戒地轉過身,瞪著面前微微鞠躬的中年男子與在她身旁的一輛馬車。
男子站直,略帶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麼。他嚴肅地看著女子,拘謹地說:
「我們該動身了;我們已經比預定計畫晚了許多步……」
女子稍稍放鬆緊繃的身體,眼神也微微緩和;然而她不久又皺起眉頭,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們動身吧。」
「是。」
女子抱著嬰孩上了車。西裝筆挺的男子也身手靈活地跳上了馬車前座,抽了一下馬鞭。
「喝!」
兩匹馬開始拉著車子緩緩下坡,直直地往南方大森林前進。
在車內,女子抱著嬰孩回頭直望著小山丘,她剛剛從地道出來的地方。
她就這樣直盯著那裏,一直到無數樹木擋住了視線,女子才死心地轉回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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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死了,用我手中的刀幫我完成我的使命……」
男子抱住女子,在她耳畔低聲呢喃。
「不要。」女子緊緊抱住他,好像他會隨時離開一般;她的眼角流下了一行眼淚,劃過她的右半臉頰。「你不會死的……」
男子笑了笑,溫和地放開她,退後並融入身後的柔和光芒中,留下她一人。
四周慢慢地暗了下來,為漆黑所充斥。
「不要……你不會死的……」
女子在平順無顛簸的馬車上夢囈著,直到嬰孩突然放聲啼哭起來,硬生生將女子扯離夢境。她睜開眼,半才想到自己身在何處。她也猛然想起懷中嬰孩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她稍微寬下衣服,讓嬰孩貪婪地吸著乳汁。
此時已近黃昏,陽光將樹葉染得火紅,四周除了鳥啼和樹葉沙沙的摩擦聲外,就只有馬蹄不規律的,喀喀喀喀的足步聲。
從他們離開起已過了兩天一夜,期間除了一段時間在休息之外都在往南方趕路,筆直地穿過優席爾森域。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
男子跳下馬車駕駛座,合身的西裝似乎絲毫無法阻礙他的動作。他打開車門,對著車內微微鞠躬;頭一抬,臉倏地刷得通紅,急急忙忙退步走開。
那女子抱著嬰孩,一首俐落扣上領口的布結,瞪了男子一眼,然後下車。
「對、對不起……」男子尷尬地說,頭低得更低了。
「哼。」女子帶著一絲慍怒啐道,男子連聲道歉。她不再理會,抬起頭望了望四周。
一行人們身處優席爾森域的中央,席特湖畔;這裡籠罩著一層濃霧,所以能清晰看到的距離不不是非常遠,湖中央的一切更是一片白茫。
女子向前走了十數步,緩緩跪蹲下來,溫柔地將嬰孩放在略微潮溼土地上,愣愣地望著嬰孩。
然後她趴倒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為了狼人而哭泣。為了忒洛哭泣。
為了才剛出生一個月就要跟他分離的,無辜的孩子哭泣……
不遠處的男子此時回復了先前的嚴肅。「別這樣,夫人……」
女子不做任何回應,自顧自哭著。
男子皺了皺眉頭,緩步走向前,一手拍上女子的肩膀。
「一開始就說好了不是嗎?瑟娜……」
一陣狂風刮過,嬰孩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動作停滯了一秒鐘,名為瑟娜的女子才將一把細劍插回小腿側的皮鞘中。
男子臉頰出現了一條細長的傷口,血立刻從其中滲出,流下。他嘆了口氣,舉手拭血,另一手將僅僅拔出一半的劍收還入鞘。
瑟娜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他垂下視線。
「注意你的身分,別太放肆。」
男子笑了一笑,然後抬起頭,神色漠然。
「是……夫人……」
他刻意在「夫人」二字上加重語氣,不過瑟娜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用意,以及他的想法。
真是的……還是沒辦法卸下心防嗎?都過了那麼久了……
瑟娜拭去淚水,原本疲憊的臉上現在多了一些堅毅的元素。死者為大,這是他當初的願望,我不能為了一己而……
「我們走吧。」
瑟娜緩步上了馬車,不再一語。
男子站在原地半,又再度摸了摸傷口,向嬰孩看了一眼後上了駕駛座。
馬車慢慢駛離略微潮溼的土地往南方前進。令人不解的是,馬車在地上沒有留下任何轍痕和蹄印;就好像有兩人憑空出現,把嬰孩放在這裡後又再度消失般地,地上只有兩對行走的足印。
以及一名兀自在地上啼哭的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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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誰那麼無聊沒事跑來這裡撒野啊,看到一半的書是很難放下來的,他們那些人不知道嗎?」
「得了吧,除了你以外我還沒看過其他人在職勤的時候偷懶到這種地步的。」
「哼。」
聲音從湖中央漸漸靠近;一陣清風吹過湖岸,產生陣陣漣漪,也稍微吹散了濃霧。
兩名身著長袍的人一邊互相用舌頭攻擊對方,一邊上岸。
「少說廢話,早點辦完事早點閃人。」一人道,似乎因為剛剛辯不過嘴而生悶氣。
「嗯哼。」另一人隨口回道。兩人開始四處搜查任何可能的行跡。
才一下子,其中一人就發現那兩對相當突兀的足印,不過他看到的不僅僅是這些。
「喔,這裡有痕跡。」一人淡淡地說,走向那兩對足印。「這個人……真是挑釁……」
「是啊,名名有能力完全消滅魔法運行過的痕跡的,看來這塊大陸上還是有對手啊,嗯?」
「嗯,不過還有一種可能。」
「喔?」
「這人刻意跟我們宣示說他來這裡了,你們再不來就太扯之類的訊息吧。」
「但是,為什麼?」
一人敲了另一個人的頭,那人「喔!」了一聲,聽聲音應該是少年。
「書呆子,就只會讀書。」一人譏嘲道,趨近中年的嗓音聽起來成熟穩重,他一邊笑著,手指向不遠處的嬰孩。「……不過你也太離譜了。他哭得這麼大聲,你竟然沒聽到?」
另一人瞪著嬰孩好幾秒,然後臉一沉:「明明就是你藏起來了!分明就是想找理由打我!」
的確。原本啼哭的嬰兒可說是在兩人出現的同時就連帶哭聲一起消失,直到一人頭被敲之後才出現。
「不不不,這可是考驗你對魔法的靈敏度啊!我這麼做可對你都是一片好心呢!」一人笑道。
「都幾十歲了還這麼幼稚,學院的未來令人擔憂阿……」少年語重心長地說。
「哼,你敢頂撞我?我看我這是把你送去漁獲島好了……」一人臉上一寒,冷笑著說道。
少年臉色大變,雙手在胸前迅速晃動。「請、請別這樣……」
一人臉上原本冷酷的面容此時完完全全為奸笑所取代,似乎對於自己的演技相當滿意。然而他心中卻是在盤算著嬰孩的事。
我們這裡不是收容所,但這小傢伙放著不管大概撐不過這個夜晚,該怎麼辦呢?……有了!
另一人已經將嬰兒抱起走回,站在此人身旁等候他的意思。少年看那人沒有反應,便出口詢問:
「那這嬰孩怎麼辦?根據律法我們應該驅離入侵者,但是這小傢伙……」少年說到這裡便沉默下來,為矛盾所困擾。
原先在思考的那人此時高興地轉了半圈。「哼哼,就說這孩子大有可為,我在他身上可以看得出潛力,這樣不就得了?更何況這可是在律條所允許的範圍呢!」
抱著嬰孩的人拍了一下額頭,一副恍然大悟樣,繼而說:「就這麼辦!只是……他要住哪?」
另一人斜眼看著他,一臉「你問這什麼蠢問題啊」的表情。「這需要煩惱嗎?你的房間再塞一張床和桌子,嗯,就這麼說定了。來,嬰孩給我瞧瞧。」
「嗄?」少年愣了一下,似乎不大能接受他的裁決。「怎麼這樣……」
「回去再討論。」另一人似乎不想多談,伸出手接過嬰孩端詳。
他臉色大變。
少年也察覺到他異樣的反應,問:「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嗎?」
另一人沉吟;不久,他改以一臂捧住嬰孩,空出來的一手則是在它上空畫圓施咒。施法完畢後,他嘆了一口氣,有點擔心地說道:「這樣應該可以了……里坎爾?」
少年──里坎爾──震了一下,立刻回應:「是的?」
「我信任你……回去以後,絕對不可以對任何人,包括我以及這嬰孩,提起我對他下咒這件事。時機到了我自然會跟他講。」那人頓了一下:「包覆嬰孩的布疋……算了這種東西我自己來保管就好。」
里坎爾並沒有多問什麼。這人是第二次用這種嚴肅的口氣跟他說話,上一次是在──
「如果你洩漏出去,我會知道的;到時候有多少人知道我就……」那人舉起手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畫了一下,然後指了指里坎爾。
里坎爾緊張地點了點頭,背上、額頭冷汗直流。
這種殺氣……少年大概沒看過第二個人能有這種殺氣……
「……我們走吧……」那人手比劃出傳送咒文的手勢,一邊以一種閒話家常的語氣說道:「啊啊,你會這麼說真是太讓我高興了!我還以為你不肯答應呢!」
里坎爾呆了一下。
「就是你肯讓空間出來啊!說真的,你那如山般且帶有腥臭的雜物也該清清了,整座學院就屬你和穆森的房間最亂──」
「等、等一下!我什麼時候──」
「喔,你說你想去荒原見識見識?正好,他們最近很缺人手呢!我幫你問問看好了!」
「我我我什麼時候這樣說了,你別──」
一道眩光閃過,截斷了少年接下來說的話,也帶走了兩人的身影。
一切歸於沉寂;優席爾湖畔的霧依然濃得化不開。